秦钏终于毕业。

周遭的人群在欢呼大笑。她谨慎的收起学位证和毕业证，才走向人群，找她的同学。非常的吵，秦钏听到自己的内里也在焦躁。但是她无法笑，包也很沉，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。

签到的单位通知她明天去开会。

她没有想到，她的生命衔接的这样恰到好处。没有任何浪费。仿佛安排她遭遇的女仙，信奉着“浪费是可耻的”这种类型的信条。

回家收拾东西。收获拥抱，亲戚们不由衷的祝贺和发自眼底的嫉恨，交口称赞，下来就是吃喝。秦钏想这一个月过得如此漫长，大概也是因为人们庆祝的方式和表情全部一致，像面孔统一的克隆人共同执行一个任务。

翻到丢在柜子底的旧日记本。2002年。少女写到她暗恋的一个男生。全年级第一，书呆子，近视眼。瘦。校内上这个人已经有了肚腩。可是秦钏瞥到他的访客记录还是一阵心悸。

爱恋一个人就仿佛死去。

然而那个少女爱的那么具体。她详细的记下每天的心情起伏，关于这个男生的任何事情。她的自作多情。周围人对她无望的投入给予的话语。这个日记本秦钏一直用到大三。

后来，她不记得自己这样琐碎的爱过一个人。在真正的恋爱之后。

很多人说过爱她。她也伤害了很多人，以及自己。如今千帆过尽，她对别人说，我一直爱着十年前的那位少年。

没有人再相信。她也不信。这本日记为证，她早已遗忘了太多。所以现在她这样嫉恨这位少女。

如果她提醒我。如果她对我说。

秦钏还维持着相同的习惯。回家了就散步到以前的学校去看看。操场有了新的跑道，篮球场也重新修整了。她记得当时他就是在捡篮球的时候摔倒，手和膝盖都摔烂了。少女却在一旁哈哈大笑，笑他摔倒的姿势。

学校重新粉刷了好几次，升旗的小操场没有变化。打开水的地方被去掉了。她在这里制造了多少次偶遇？

躲在楼梯上，偷看窗户，看看他有没有来，他的车子放在哪里。偷偷打听他的生日，他的电话。

秦钏每年仍会送出生日祝福。

也许是他突然走了好远，所以秦钏忘记了。又或者，我从某一刻就全然死去了。秦钏想。死人不会记得那么许多事。

她问他欧洲杯有没有看。支持什么队。德国队。是嘞，当然的。

有一天，秦钏在校内上看到他上传了和女友的照片，她在电脑前哭了很久，她不懂。那时还有人在爱她。又是哪一天，好友告诉她，他把和女友的照片全部删除了。她说这样啊。这时她谁都没有爱过。

我应该鼓起勇气问他有没有结婚。秦钏想。可是知道了又怎样？

我应该对他坦白一切。可是，早已来不及了。

秦钏没有收拾东西。日记又重新丢在柜子底层。学位证的绿刺到心底。他好像是说很好啊，恭喜啊。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，没有技术含量。他好像是说了有的。

他这样说。仿佛我们从未相交过。我只是在和陌生人说话。她想。就算是陌生人也是好的，可惜，我仍旧是已经死去的了。

光标闪烁，秦钏再找不到话说，只好关了窗口。